踩着地上的红纸屑,夏嬷嬷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,这样大的喜事,夫人却是那样的态度,她提着礼品踟蹰了几息,才被玉珠迎着进了宋家的小正堂。
还未踏过门槛,青梧便先从屋内迎了出来,见是夏嬷嬷,她不禁眉眼弯弯,迎声唤道:“原来是嬷嬷来了,劳烦您了,快进来喝口喜茶。”
若是旁人,青梧自然不会这么客气,可来人是夏嬷嬷,这便不一样了。
青梧记得刚回奚家的那年冬日,她与母亲又起了争执,被罚跪一日。那日大雪纷飞,冰寒刺骨,青梧又冷又饿,本已身形松散,这时夏嬷嬷突然从外面进来,吓得青梧立马端正跪姿。
她本以为夏嬷嬷是被母亲遣来监督自己的,可嬷嬷一来就把她从地上拉起,疼惜道:“清梧娘子何必?快快起来,大雪纷飞,夫人必不会亲自来瞧,你还跪它做甚?别冻伤了自己。”
往后又有诸多之处,夏嬷嬷暗中照料,所以每每看到夏嬷嬷,青梧都会想起姥姥,自然也对她多有敬重。
瞧着面前面色红润,态度和气的青梧,夏嬷嬷心中微叹,谁愿意伤害这样的漂亮娘子呢?
又见清梧亲自替她倒了喜茶,笑盈盈地问母亲有什么话说,夏嬷嬷便愈发难以说出郑夫人那些话。
见夏嬷嬷有些愣怔,青梧不由得关心了一句,“嬷嬷怎么了?”
“哦,哦,老奴就是太高兴了……娘子您在外受苦那么多年,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,老奴为您高兴……”
嬷嬷避开青梧那清澈美丽的眼眸,指着放在桌上的礼品道:“夫人也是极其高兴呢,她托老奴来给娘子贺喜,还带了好些礼品来……”
她起身一一把那礼品打开给青梧看了,那都是她亲自从郑夫人库房里挑出来的好东西,文房四宝等常物不必多说,其中一座玉制文昌塔最叫人瞩目,其玉质上佳,水头十足,实在是为一件佳品。
见青梧目光落在上面,夏嬷嬷交握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绞动,面上笑意不曾有半分变化,她解释道:
“这座文昌塔寓意镇宅旺文运,助官运亨通。也是大报国寺方丈亲自开过光,在庙里供奉过的,本是夫人准备给大郎君的,现下姑爷中了探花,便极力让老奴给姑爷送来呢,说是要保佑姑爷青云直上,以后叫娘子做诰命夫人呢。”
听夏嬷嬷这般说,即便先前有诸多矛盾,青梧心中还是不禁涌出一丝暖流,连忙推却道:“这哪里好要长兄的东西?长兄如今还在书院苦读,云鹤却已经高中,该紧着长兄才是,嬷嬷还是带回去吧。”
母亲对兄长仕途一道可谓费尽心思,小到衣食住行,大到上什么学院念什么书都要做主,求神拜佛更是常有,如今把这样好的文昌塔给她,属实难得,青梧不禁微怔。
瞧见青梧神色动容,夏嬷嬷本以为自己会高兴,可心中却愈发难受愧疚,不禁怀疑,她这样做真的对吗?
可既然说了谎话,也只能说到底,嬷嬷忙拒道:“这可不行,若是带回去了老奴可要遭受夫人责罚的,娘子就留着吧,来看看这料子,这蜀锦颜色鲜亮,夫人特地叫拿过来给娘子做新几身新衣裳穿呢……”
蜀锦价值千金,便是京城权贵也难得几匹。
青梧初回奚家时便见孪生姐妹穿过一身蜀锦衣裙,格外美丽耀眼,彼时她年少爱美,也不知其价几何,她便向母亲提过想要一身,最后当然是被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