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,娘子她……”
竹苓本想说,曲明嫣尚未婚配且正在和沐府议亲,不可能再入宫伴驾。
可转念一想,沐家……真的能护住她们的娘子吗?
天子若有意,哪怕是成了婚,恐怕沐家也得将曲明嫣双手奉上。
神色微微黯然,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。
陆诤只觉鼻尖萦绕着浅淡的药香,同上辈子他所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榻上的女娘小脸儿苍白着,小小的樱唇翕动着,又唤了一声:“阿诤……疼……”
明黄色的龙袍一晃,人便坐在了她的榻边,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苍白的小脸。
她一贯怕疼,那日扇他一巴掌的那只玉手,手心似还微微肿着。
呵,真是只不乖顺的猫儿,只晓得对主子亮爪牙。
粗砺的大掌毫不客气地揉乱女娘的满头青丝,他吊儿郎当地开口道:
“快些好起来,朕带你去报仇,嗯?”
沉在噩梦中的人儿似是被什么东西安抚了似的,神色松快了许多,微微噘着嘴没再呢喃。
陆诤定定瞧了一会儿,果然,他身上的龙气能叫她安稳入眠。
偏她自己不自知,避他如洪水猛兽。
“姐姐,咱们不管……真的可以吗?”天冬和竹苓二人守在窗外,忍不住低语道。
竹苓正双目发怔地盯着屋子里的人,万人之上的天子,竟然穿着那一身亮瞎眼的龙袍,在屋子里忙忙碌碌。
一会儿给娘子换额上的帕子,一会儿又取了温水细细擦拭她的玉颈。
呆了一会儿,似乎又不满意那软衾,从柜子里抱了一张软毯,小心地将娘子露在外头的手臂遮盖住。
娘子她最讨厌脖颈间有汗了,素日里稍感黏腻便要拿温水擦拭,天子他……又怎会知道?
天子伺候娘子的动作那般熟稔,倒像是……经年的夫妻一般……
“且再等一等。”竹苓敛下眸中的神情,甚至开始想,兴许让娘子嫁给天子,也并非全然是坏事。
曲瑛亦老神在在地守在门外,他虽有把握天子不会唐突爱女,可到底是个外男,只好亲自守着。
天子说要立嫣儿为后,可又要他明面上继续与天子对立。
“朕想要钓一条大鱼。”
俊美无俦的天子负手而立,对他这个两朝元老说道。
“沐府不是什么好去处,他们家穷得连你女儿吃的雪莲都买不起。”
“曲爱卿,你可别将女儿往叫花子家里送啊。”
可到底要钓什么鱼,天子却没有言明。
但曲瑛却无端信任,新君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成算,更明白何为忠、何为奸。
“此时你知我知,连尊夫人也不许告知。”
“否则,朕便要拿曲家开刀。”
天子下达最后的吩咐,便恬不知耻地钻进了曲府的马车。
曲瑛不敢将天子那最后一句话当做玩笑,毕竟曲家功高震主,便是被天子寻了错处屠了满门,也不会有朝臣说半个“不”字,只会说是天子威仪,不可侵犯。
曲明嫣整整昏迷了三日,芙蓉院中亦迎了三日的“贵客”。
期间谢家世子爷将沐丞相府的表姑娘悄无声息地拿了,关押在别院的一处暗室中,只等着两位遭了罪的女娘处置。
“夫人!娘子醒了!”
天冬正守在榻边给曲明嫣擦拭手心,恍然一抬头,便瞧见自家娘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冲她甜软一笑。
她顾不得放下手中的巾子,一阵风儿地便跑了出去。
打了一壶热水进来的竹苓,红着眼眶嗔道:“娘子可不能再惯着她了,哪有将主子丢在屋子里,自个儿跑去报信儿的?”